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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纱】美丽人生(上)

⚠️:

  • 斜线无意义

  • 现代架空,没有文学社

  • 夏树➡️铃木夏树,纱世里➡️三岛纱世里



一切的开端并不是学园祭,但是故事从学园祭开始。铃木夏树对三岛纱世里改观,也是因为学园祭。在这之前,她嫉妒,甚至有点讨厌纱世里,因为纱世里能够若无其事,发广告一样散发善意。这种看法在新来的老师给同学们分发学园祭任务的时候彻底改变了。那一天夏树早早拿到给宣传手册排版的活,正在桌子底下研究杯糕的奶油究竟用哪种好;纱世里在她的后面几排,开心地和邻座商量究竟学园祭要去哪里玩,干什么,眉飞色舞的神情开心而可爱。

生活本该正常,但是有些事情就是会在一瞬间发生变化。老师蹦蹦跳跳地走近纱世里,以同样的开心说:重要的活交给你!纱世里,你不是会弹琴吗?你去代表我们班参加才艺展示吧。

纱世里低头盯着课桌,就像乌云瞬间遮盖偌大天空。她什么都没有说。年轻的老师误以为这是害羞,笑着拍拍纱世里的肩:默许就是同意了噢!来,谱子给你。一小摞乐谱滑到纱世里面前,上面用铅字大大地写着春之声圆舞曲。纱世里绞扭着双手仍然没有抬头:老师,我不......不会弹钢......“钢琴”二字没说出来,纱世里就发出很大的干呕声,捂着嘴跑出教室。夏树认出了她大张的瞳孔,惨白的脸色和颤抖的身体。她没想到纱世里拥有如此强烈的痛苦。

老师迷惑不解,有点生气:她怎么啦?我说什么了吗?夏树站起来说:老师,她从中午开始就有点不太舒服,可能是中暑了。老师立刻显得有些愧疚:哦,这样啊,那——铃木同学,你可以送她去医务室吗?夏树点点头。

夏树出了教室,径直走向厕所,刚刚掀开帘子就听见纱世里的呜咽。她故意弄出一大堆响声,用脚狠狠踩着地板,直到最后停在纱世里所在的隔间前面。她听见纱世里的深呼吸,还有努力压制住哭泣冲动的吸气声。夏树把手放在门把手上,说:三岛同学,你可以不用去。

为、为什么?

因为你很痛苦。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自己。因为你帮过我。

夏树犹豫了一下,涨红了脸说:因为,因为你比我会排版。怎么样,满意了吗?

沉默。纱世里什么都没有说,夏树从隔板之间的缝隙里瞥见她捂着脸蹲在地上,无声地发抖。夏树跺了跺脚,故意用自己又嗲又生气的声音喊道:要是你敢做不好,我就杀了你!听见了没有?她又听见纱世里噗嗤一声,知道她笑了,这才轻轻放开门把手:我待会把资料放到你的桌子上,记得带回家。

 

后来学园祭按计划完美展开,只是班级才艺展示的主角变成了铃木夏树。等待上场的时候她在后台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纱世里,于是提起泡泡纱裙,从一堆道具后面绕到纱世里身后捂住她的眼睛。纱世里立刻说:铃木同学!夏树撅撅嘴放开她:你怎么知道?纱世里吐吐舌头,笑道:美少女的第六感啦!浮夸的语气惹夏树翻了老大一个白眼,叉着腰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纱世里有点神经质地把一根丝带卷起来又扯直,最后啪地一声断成两截。哎呀。纱世里看着手里断了的丝带,脸上山雨欲来风满楼。夏树轻轻把丝带从她的手里抽走:没什么事还在这里闲晃干嘛,快点回去发宣传手册。纱世里使劲摇摇头,向夏树笑了笑:不行!我是来谢谢你的,我得......听完,看完你......演出。但是她的脸白得吓人,衬得微笑血淋淋的,像是新划出的伤口。夏树也使劲摇头,抓住纱世里的肩膀盯着她黯淡的眼睛。纱世里低下头,在半明半暗处小声说:从来没有人为我......我必须看完......

夏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说什么都没用。有些战争注定是一个人的战争,在旁边摇旗呐喊不过是变相的自我感动。主持人报出铃木夏树的名字,她缓缓放开纱世里的肩站起来,却听见纱世里低着头说:铃木同学,谢谢你。

 

纱世里一直等到夏树谢完幕才冲到厕所里。呕吐的冲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的空虚。春之声圆舞曲的谱子她记得清清楚楚,只是曲子里的优雅和欢快纷纷从她漏光的指缝里溜走,只剩音符和节拍印在白纸上。她又听见钢琴老师打电话给她,说春之声圆舞曲很适合女孩子弹啊,以你的水平弹下来没问题啊,你怎么会——你怎么能——在台上吐出来呢?纱世里蹲在地上抱着头,眼泪一个劲地打在肮脏的瓷砖上。夏树冲进厕所的时候她正使劲揪住自己的头发做无声的哀嚎,一遍一遍地说:我考不上音乐学院了,我考不上音乐学院了。夏树扶着她的肩捧住她的脸,一字一句坚定地说:你不用去考音乐学院了!纱世里被回忆压得喘不过去,反过来抓住夏树的袖口,用溺水者的绝望声调说:求求你,听我讲一个故事好吗?夏树有点吃惊,但是没有抽回手,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纱世里整理了一下情绪,说,我不是不喜欢音乐,真的。我一开始很喜欢。

 

纱世里小的时候乐感不错,音乐老师一句无心的话把她推上了小十年的痛苦弯路。为了把女儿培养成钢琴天才,三岛夫妇从回收站偷来一架电子琴,捣鼓了半天,最后做成纱世里的钢琴。要说纱世里从没喜欢过钢琴,那是假的。电子琴刚刚修好的那几个月里,纱世里自学着弹了几首简单的曲子,黑白琴键在她快乐的指尖变成音乐,她一边弹一边哼着,妈妈在旁边鼓掌。有一段时间,很短的时间,纱世里真的认为自己是钢琴天才,梦想成为音乐家。但是后来爸爸妈妈开始砸锅卖铁,字面意义上的砸锅卖铁给她找钢琴老师。她记得很清楚,在一个很晴很晴的晴天,她的妈妈给一位老师一躬到地,哀求他教教自己的孩子。她真的很有天赋,但是我们又真的没钱。此后很多很多诸如此类的时刻,妈妈跪在存钱罐前面点钱,爸爸在旁边点上一根烟。妈妈在老师的家里跪下说请您再教她五分钟。生存都成问题的时候,一点点小小的爱好都变得令人窒息。纱世里的演奏渐渐变得生涩,变得机械,变得再也代不进任何感情。老师骂她是机器人的时候她甚至想大喊您知道我的父母需要做什么才能让我在您这间装了空调的屋子里呆上两个小时吗?您知道我的未来他们的愿望他们的未来他们的人生都拴在我这双弹不出感情的手上吗?但是他不需要知道,他为什么需要知道?纱世里觉得自己发泄都像是在炫耀,炫耀自己的人生多么痛苦,让别人再来可怜可怜她。她坐在琴凳上捏着裙角,任凭无处不在的阴影淹没她。

 

纱世里长叹一口气,又说,我记的最清楚的是我和妈妈去挤公交。

 

天很热,老师家又远,只能挤着公交,出了汗之后衣服捂在身上,乳沟都长了痱子。一个月之后妈妈想出一个更好的办法,她很粗暴地挤过人群,踩了很多人的脚撞了很多人的腰,终于给纱世里挤出一小块空地。纱世里艰难穿行在人群中,一边努力鞠躬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等她走到妈妈身边,妈妈高声说:把报纸拿出来!纱世里疑惑地看着她。妈妈急道:铺在地上坐着啊!纱世里缓缓拉开书包拉链取出报纸,铺在地上展开,在上面坐下,抱起双膝把头埋进臂弯里。全车的人似乎都在看着她。有几个女高中生的笑声远远传来,清脆的,亮亮的。纱世里把头埋得更低,感觉自己嗓子里发疼,难受得想哭。妈妈的声音从上面传来:预习了吗?谱子背下来了吗?背给我听。纱世里闷闷地说:我不会。结果被妈妈拽着头发拎起来扇耳光,每一次都像节拍器打节拍,四三拍,三八拍,歌词大致如下:你知道一节课要花多少钱吗?你知道找老师有多不容易吗?你知道我们需要给老师做什么才能让你上两个小时的课吗?你为什么不努力啊,纱世里,你为什么不学?纱世里想:因为我不喜欢弹钢琴。纱世里说:对不起,对不起。

其实也不是没狠下心学过。晚上做爸爸妈妈领养一个钢琴天才的噩梦做醒了,哭着从床上爬起来在没插电的电子琴上弹3345,5432,咪咪法索,所法米瑞。第二天中午再坐得端端正正弹给老师听,却被老师说没有感情。欢乐颂,懂吗?欢乐!老师用天才的,百无聊赖的语气说。纱世里在心里默念咪咪法索,眼泪先一步流了出来。旁边妈妈急着递过一包纸巾,抢先向老师说:对不起,对不起。纱世里也说:对不起。然而眼泪打在腿上,琴键上,晕在琴谱上。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

 

后来我去考试,去比赛,但是没有拿过名次,一次都没有。纱世里低头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纱世里最后一次弹钢琴是给音乐学院面试。老师和家长精挑细选,最终选了他们认为合适的《春之声圆舞曲》。但是面试的地方有那么,那么多优秀的学生,纱世里抽签抽到最后一名的时候几乎哭了出来。等她上台弹琴,第一个键按下去,她真的就开始哭,疯了一样砸着琴键,白黑白白黑,音符交替着在她眼前跳来跳去,泪水冲刷下,纱世里滑了键,一股酸水从胃里上涌一直到舌尖。纱世里发现自己很冷静地想:我考不上音乐学院了。下一秒她就吐在钢琴上,吐完了食物又干呕,振聋发聩的痛苦把她压在地上。台下无数人在喊“停下!停下!这位考生!”但是她还在弹,手上身上溅满了食物的残骸还要继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弹又是为谁而弹。呕吐物温热的臭味难以忍受,她的手指穿行其间如同穿过坟墓。纱世里又哭又笑:哦,坟里面埋的是我啊。

终于,颤抖地,纱世里弹到了琴谱的最后一行,大脑除了音符以外一片空白。她弹完了《春之声圆舞曲》。排名好像出来了。台下拿了第一的女孩哭得凄惨,因为弹错了一个小节。纱世里坐在琴凳上,觉得自己好卑贱,整个人低到土里碎成粉,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回去打不起出租车,是坐货车,副驾驶座上的座套多了一股呕吐物味。纱世里希望车赶紧到家,赶紧结束,但是一路上只有红灯,红灯接着红灯,等待红灯过去的时候纱世里攥着泡泡纱裙的袖口等妈妈开口骂她,妈妈却握着方向盘直到指节发白,灰光切进她的每一道皱纹。纱世里从空气中读出一种绝望,抬头看向前面,绿灯再次变成红灯。那一刻她好想死,摇下车窗的时候想起了两句话:我的痛苦一事无成,我的伤口无疾而终。*


纱世里再也没有弹过钢琴,一说到钢琴她的胃里就翻江倒海。把电子琴送到回收站的时候她淡漠地回忆起自己刚刚开始弹琴的时候,感到那时候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隔了一万个世纪。回去的时候她听见公寓里琴声悠扬,夹杂着笑声,或许还有几句夸赞,诸如“真棒”和“努力就一定能学会”。她忍不住想吐,捂着耳朵跑到厕所,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我说完了。抱歉,很无病呻吟吧。噢,铃木同学,你是不是要讨厌我了,你什么都不说……纱世里吸吸鼻子红了脸,下一秒就被夏树抱进怀里。夏树小小的身子只及她的胸口,但是身上暖暖的如同小太阳牌电暖器,她小声说:辛苦了,纱世里。纱世里一愣,随即大哭出声,来回来去重复一句话:谢谢你,夏树,谢谢你,谢谢你。


-TBC-

*“我的痛苦一事无成,我的伤口无疾而终”这句话不是我的,但是我也不太记得我是在哪里看到的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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